后患无穷真相是什么?

　　近日，智利总统加夫列尔·博里奇(Gabriel Boric)宣布，智利政府拟将采用国家与私人部门合资的方式促进当地锂产业的发展。

　　1986年出生的加夫列尔·博里奇于2021年作为左翼政党联盟“赞成尊严”候选人当选为智利总统。

　　具体的合作方式上，博里奇提出成立一家国家锂业公司，“所有想要参与到智利锂行业的本国或外国私营公司，都必须与国家锂业公司合作。国家将在合资企业中持有控股权。”博里奇说。但他没有披露有关国家股权的细节。

　　在这家新的国家锂业公司成立前，将由智利国有铜矿公司Codelco牵头与私营部门签订新的锂矿勘探协议。

　　目前，已经在智利开展锂矿开采业务的两家锂矿商Albemarle和SQM将继续开展业务，直到合同到期。博里奇表示，希望两家锂矿商在合同结束前，愿意就政府的参与进行谈判。

　　据了解，其中，全球第一大锂矿商雅宝集团Albemarle的合同将于2043年到期，而全球第二大锂矿商智利矿业化工集团SQM的合同将于2030年到期。两家公司共同拥有全球最大在产锂盐湖智利阿塔卡马（Atacama ）的开采权。

　　4月23日，在SQM拥有22.16%股权的中国锂矿龙头企业天齐锂业方面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公司将密切关注这一事态的进展。在锂资源供应上，天齐锂业的锂精矿供应主要来自澳洲的格林布什矿山，并没有从智利进口碳酸锂等锂盐产品。目前公司与SQM的关系只是依托所持股权，从后者的经营中取得投资收益。

　　不过仍然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近年来智利是我国碳酸锂第一进口大国，一旦未来智利国内锂产业国有化，我国进口锂产品的价格和数量都有可能受到一定程度影响，作为应对之策，在国内推动先进盐湖提锂技术的研发和实施十分急迫和紧要。

　　根据2021年美国地质调查局的数据，在全球已探明的8600万吨锂储量中，约58％来自玻利维亚、阿根廷、智利，分别为2100万吨、1930万吨、960万吨。其中智利北部的阿塔卡玛盐湖拥有世界上最大的锂资源储量，储量为830万吨锂当量，占全球锂资源的22%，同时也是开采条件最成熟、成本最低的产盐湖。

　　目前智利是全球第二大锂生产国，2022年其国内生产的碳酸锂产量估计为3.9万吨，仅次于澳大利亚的6.1万吨，约占世界供应量的30%，智利政府计划到2025年将产量翻一番，达到约25万吨碳酸锂当量(LCE)。

　　锂产业在智利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也在冉冉而升。阿塔卡马地区自治财政委员会(Autonomous Fiscal Council)去年的财政数据显示，去年该州从锂行业获得了约56亿美元的收入，相当于其GDP的1.6%。两家锂矿企业SQM公司和Albemarle分别向政府支付了约50亿美元和6亿美元。

　　而根据智利中央银行的数据，2022年智利碳酸锂的出口额达到近78亿美元，比2021年增长777%。智利政府预测，到2030年，全球对锂的需求将翻两番，达到180万吨，可用供应量预计将保持在150万吨。

　　在最新讲话中，总统博里奇指出，将锂产业国有化是我们向可持续发展经济转型的最佳机会，我们不能浪费。 博里奇表示，政府将不仅仅参与锂矿开采，还将推动具有高附加值的锂产品的生产，努力成为世界领先的锂生产商。

　　此外，博里奇还透露，未来智利政府还会专门设立一个部门负责推进先进提锂技术，以尽量减少对环境的影响，包括采用“直接提锂法”(DLE)而不是晾晒的方法(晾晒法是目前使用的方法)。应用“直接提锂法”能够提高生产效率，并避免蒸发数十亿升水。

　　然而，博里奇的表态却立刻让智利商界感到担忧。智利生产与贸易联合会(Confederation of Production and Trade)主席里卡多·梅维斯(Ricardo Mewes)对美国媒体CNBC表示，“我们对博里奇的声明感到相当不安”。

　　不过也有一些分析人士表示，商界的担忧可能有些过头。Fastmarkets NewGen电池原材料分析师乔丹·罗伯茨(Jordan Roberts)表示，博里奇公告的直接影响似乎“不大”。“我们预计不会对现有生产商产生任何实质性影响。但在进一步的细节公布之前，在企业对公私合作伙伴关系的稳定运作方式充满信心之前，投资智利锂矿领域可能会有些犹豫。”罗伯茨说。

　　经济学人智库拉美和加勒比地区高级分析师Nicolás Saldías则认为，“将其称为国有化的措辞过于强烈。这更像是一种准国有化，因为竞争环境将变得对国家有利。”Nicolás Saldías 说，该提案“实际上为私营部门提供了比现有框架更多的机会，私营部门参与项目的能力将比现有的更强。”

　　Verisk Maplecroft的Machado表示:“智利似乎选择了一种中间模式，在这种模式中，国家占据上风，锂被认为是一种战略资源。”这与邻国玻利维亚和阿根廷的模式不同。在玻利维亚，国家完全控制该行业，而在阿根廷，国家只是向企业提供经营特许权。

　　智利财政部长马里奥·马塞尔呼吁商界保持冷静。他说，根据该计划，私营公司将提供资金、技术知识和经验，而国家提供“融资”，同时保障盐滩和盐湖的环境条件。

　　除了商界的反对，新国有锂业公司的成立还需要得到智利国内立法部门国会的批准，而国会已经否决了博里奇此前的几项关键举措。

　　不仅如此，安德鲁·卡内基研究员西娅·里奥弗朗科斯(Thea riofranos)进一步指出，现有的锂矿生产商SQM和Albemarle估计接下来会对国会进行一系列游说。SQM的最大股东，持公司30%股权的Julio Ponce Lerou是智利前独裁者Augusto Pinochet的女婿，背景深厚；而Albemarle已经表示，这一发展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

　　此外，智利的原住民在目前智利国内盐滩的开采中扮演着活跃的角色。因此，博里奇承诺对智利的盐滩进行环保开采和保护，并承诺建立一种新的公众参与模式，包括与原住民团体代表直接对话，与原住民团体分享采矿收益。

　　去年，墨西哥决定将本国的锂产业国有化，该国目前正寻求与阿根廷、玻利维亚和智利建立一个地区锂协会。阿根廷、智利、玻利维亚和巴西则在探索建立一个类似锂佩克的组织，负责扩大南美的锂加工能力，将开采的锂更多地转化为锂电池，并进军电动汽车制造业。

　　而除了南美，去年非洲的津巴布韦禁止未经加工的锂出口，亚洲的印度尼西亚正在限制包括用于电池的镍矿石在内的大宗商品的出口，美国出台《通货膨胀削减法案》对电动汽车补贴提出了原材料本土化限制，欧洲也通过了《关键原材料法案》，试图实现工业关键原材料的本土化生产。

　　安德鲁·卡内基研究员西娅·里奥弗朗科斯在推特上写道，资源民族主义在“全球南方(印度尼西亚、玻利维亚)和北方(北美国家“关键矿产”证券化)中风靡，尽管它们的地缘经济地位截然不同，但也有更多的原因。”

　　里奥弗朗科斯解释说:“拉丁美洲此前曾经过的国有化浪潮的证据表明，这种公私伙伴关系可以增加国家收入，从而为社会服务和公共基础设施提供资金，虽然这其中是否带来了技术和价值链升级仍值得商榷。”

　　那么对于在全球锂电产业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中国企业而言，智利锂矿国有化又意味着什么呢？就天齐锂业而言，因为其对SQM公司持有大量股权，未来若SQM若国有化，有可能会导致天齐所持股权的稀释，从而对公司投资收益产生不利影响。

　　据天齐锂业2022年年报显示，受 SQM2022年度业绩同比大幅增长，公司在本报告期确认的对该联营公司的投资收益为56.41亿元，较2021年度有较大幅度增长。而SQM公司目前在天齐锂业的资产比重为15.59%，公司已经对其委派三名董事会成员，具有重大影响。

　　而对全行业而言，受国内锂资源禀赋、经济性欠佳因素等制约，我国锂原料对外依存度居高不下。海关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碳酸锂表观消费量达47.43万吨，净进口碳酸锂12.57万吨，同比增长约72%，碳酸锂进口依赖度为26.2%。

　　其中，来自智利的碳酸锂为12.17吨，占进口总量的89.5%；来自阿根廷的碳酸锂为1.28万吨，占进口总量的9.4%。两个国家加总的碳酸锂进口量占据全部进口总量的98.9%。

　　海关数据显示，尽管国内碳酸锂价格暴跌，但是我国碳酸锂进口量仍然同比增加，价格也同比大涨。2023年第一季度，我国共进口碳酸锂38970.7吨，同比增长41.7%。其中 3月17427.9吨，同比增57.7%。在进口单价方面，2023年一季度，我国碳酸锂进口均价为46.4万元/吨，同比增319.1%。其中3月42.4万元/吨，同比增209.4%。

　　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尽管智利总统此次再次提出将锂产业国有化会遇到多方面障碍，推行难度大，但若成功，政府可能控制价格和供给，对中国企业锂资源进口产生不利影响。

　　一位业内人士对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就中国国内而言，盐湖资源众多，但锂资源禀赋较低，开采难度大，又受季节影响，因此开采进度不尽如人意。

　　“先进环保、高效、低成本的盐湖提锂技术例如DLC直接提锂、吸附、萃取、膜法技术亟需进一步推进研发。”该人士说，据其透露，目前天齐、赣锋等国内提锂龙头也已有技术布局，若未来能够在青海、西藏等地盐湖成功实施，将打破盐湖提锂技术瓶颈，对资源保供、降低成本应对国际资源价格波动产生积极影响。